這便是她一定要金屬人過來的重要原因之一。

金屬人在上個世界的時候就擁有看到人死後的極端情緒並吸收的能力。到這個世界之後, 小卡因為不是主意識無法看到鬼魂, 從而讓她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這個世界人死亡後形成的鬼魂是否就是上個世界金屬人能看到的極端情緒呢？

果不其然, 金屬人能清楚地看到那些鬼魂，聽到他們說的話, 發現他們本質上就是人死後的極端情緒成精了。而此時，根據金屬人的匯報和黎川的回應，冷水心可以想象到現場的畫面：

黎川從夢境中出來後也一直牢牢地抓住那個丁玲的母親的鬼魂——鬼魂之間的纏鬥就不那麽虛無縹緲了，純看雙方的技巧差距。接下來黎川需要將這個鬼魂押運到政府專門設置的關押鬼魂的地方。那裏有很多獄警死後變成的鬼魂警員看守, 那個建築物本身更是受到某個警員死後的執念保護，可以嚴格限制這些鬼魂的進出。

聽到這些時冷水心有些不放心：“你們一直以來抓的鬼魂都放在那裏？沒辦法把他們處理掉嗎？”

黎川的聲音也有些無奈：“沒辦法，這個世上並沒有消滅鬼魂的辦法, 畢竟她已經死了，就算我把她再弄死多少遍都是一樣的狀態, 只能將他們集中關押。鬼魂消失只有一種情況, 那就是他們執念已除。”

可能是看到冷水心臉色不太對, 黎川居然還難得地想讓她放松, 用調侃的語氣感慨著：“幸好這些鬼魂是無形的。那個牢房就永遠都不用擴建了。”

一旁早就被嚇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丁玲突然說了一句話：“我媽……還在這裏嗎？”

丁玲看不到也聽不到黎川，只能有些茫然地、徒勞地看向附近的冷水心。

“她還在, 我們馬上會把她處理好的，以後你身邊不會再發生類似的死亡事件了。”冷水心瞥了一眼已經趕過來的其他靈異部專人們, “有什麽問題的話就問他們吧。我暫時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等等！”丁玲似乎反應過來了, 顫抖著抓住了意欲轉身離開的冷水心, “她都死了你們還要抓她坐牢？”

“不把她關起來她還會繼續殺人的。”冷水心有些無奈地向這個女孩說明著, “也許你讓她的執念消失是最好的選擇。”

“執念消失？”丁玲遲疑了下, 卻還是順從冷水心的意思松開了手。

冷水心終於能夠轉身離開了，走了好一段距離又忽然聽到了好一陣腳步聲。回頭望去，丁玲居然又跟上來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還是不太能理解，但我一直以來都是有感覺的。既然你能接觸到她，麻煩你幫我轉告她。我並不需要她做鬼守在我身邊，讓她——”丁玲說到這裏時哽咽了。她憋了這麽多年的一句話，那對母親唯一的怨懟此刻居然說不出來了。

好在，冷水心代替她說出了這句話：“讓她不要再拿你當借口了是嗎？”

丁玲猛地一顫，終而還是點了點頭。

冷水心不知道那個母親看到自己女兒這樣會是什麽感受。她只感到了一陣的悲哀：這家人已經全部不正常了。也許那個母親自以為是的愛和犧牲，不管在生前還是死後都只是丁玲的負擔。現在，這個母親更是以保護自己女兒為借口讓她年紀輕輕的女兒背負了間接害死了這麽多人的罪孽。（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冷水心看的出來丁玲冷漠的外表下還是關心、渴望朋友的。）

這就是所謂的父母和子女的關系嗎？並沒有這樣的關系的冷水心突感失落，沈默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而這時黎川突然告訴她丁玲母親的鬼魂消失了。

果然是這樣，這個母親並不是一個善良偉大的母親。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她都拿自己的女兒當成自己各種行為的借口。生前，她拿女兒當她懦弱不肯離婚的借口，死後，她拿女兒當她肆意殺人的借口。

如今，女兒親自摧毀了她的所有借口，撕開了她的醜陋靈魂。她也就煙消雲散了……沒想到這一連串的殺人案件都是這樣一個鬼魂導致的。

這讓冷水心都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請求靈異部的人繼續檢查。

而她則和金屬人繼續研究著這個世界的密辛。

這次她立了大功，靈異部特別獎勵為她解鎖了一堆絕密資料，也讓她參觀了一些平時絕對不會讓她這種新人去的絕密場所，其中就包括了關鬼的監獄。

那個監獄和普通的監獄沒什麽兩樣，只是那裏多了一個守護監獄的執念和眾多鬼魂獄警。但這些看在冷水心眼裏就是一堆空氣，金屬人看著就只給了一個評價：“那些鬼魂都擠在一個區域裏，擠的讓我想吐。這鬼魂數量太多了，都沒辦法處理的嗎？總覺得會是個巨大隱患。”

金屬人說出了她的心聲。然而處理的工作這裏的人和鬼其實一直都在進行，只是要讓所有鬼魂的執念消失需要很長時間和工作量。而且有些鬼魂的執念太深，根本不會消失。

考慮到金屬人的不適，冷水心很快離開了這裏，帶著金屬人一起去總結她們搜集到的絕密資料。

那些資料是更早時期的一些記錄。

其實早在知道殺了那麽多人的鬼魂居然本質上因為善良的執念而生的鬼魂後，冷水心就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因善念而生的鬼魂都這麽可怕、這麽能殺人，那那些純粹因惡念而生的鬼魂又該多可怕？這樣的鬼魂應該很多才是。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世界還看起來這麽平靜？

那時候她就註意到了她之前讓小卡匯總的過往案例。那些案例其實是近百年來的案例。雖然數目很多，細數下來，殺人數量能達到這次這個層級的居然只有三個。一個自然是這次的案件，鬼魂本質是因善念而生。

還有一個是一個極端的警員。他死亡的時候對捉拿那一群犯罪人士的執念太深，卻又苦於警方沒有證據，於是選擇自己親自動手，殺掉了那幾十人。在鬼魂警員終於抓到他時，他剛殺完最後一個，接著便因完成執念而消失了。這個鬼魂同樣是因善念而生。

第三個鬼魂還是一樣的，為了保護某一個人，不惜殺害了很多要傷害那個人的人。在那個人壽終正寢之後，這個鬼魂便因執念完成而消失了。這第三個鬼魂還是因善念而生。

這樣的情況是不正常的。近百年來，居然沒有單純因惡念而生的鬼魂犯下連環殺人案？

但因惡念而生的鬼魂是有的，只是這些惡念都是僅針對個人的，沒那麽極端的惡念，甚至多數時候都不會主動鬧出人命。真要鬧出人命也是去殺那個罪魁禍首。這種鬼魂就有點像是替天行道了。

所以純粹因仇恨等惡念而生到處殺人的鬼魂還是不存在。這讓冷水心無法心安理得地接收。

而這次收到的早期記錄就填補了這個空白：在百年之前的案件中有她料想中的那種鬼魂，甚至為數不少。產生惡念的原因多種多樣，或輕或重的都有。

其中有不少是在戰爭中被殺死的人，他們無差別地到處屠殺他們嫉恨的生者，直到最終被其他正義的鬼魂聯合起來抓住。僅看這些白紙黑字的敘述，冷水心都能想到當時的世間該是多麽慘烈、可怕。

和平年代這樣的鬼魂也有，其中一個就是某個政府機關裏面有人嫉妒他的大部分同事，所以在死後純粹因為這樣無端的惡意害死了絕大部分同事，甚至是和他無關的無辜人士。最後，他也是被抓起來了，而且在接下來幾十年內都沒有消失……

可以想象，那個時候的人們活著該是多戰戰兢兢。

好在那都是百年之前的事，近百年來這樣可怕的鬼魂居然消失無蹤了。靈異部的統計數據明顯說明了這點。而這個時間節點在很多年前的最後一宗案件。

那時候，有一個人被群毆而死，死相極其淒慘，據說整個臉上只有眼睛那一塊還連著皮，而且死的時候死不瞑目。

後來的事情就如同鬼片裏經常演的一樣，這個人死後化為鬼魂開始一個個地殺死那些害死他的人。不同的是，他是無差別害人的，連那些害死他的人只是接觸過的人都要殺害。

靈異部的人掌握了這個線索，分頭行動前去尋找還活著的三個人。

第一個人被找到的時候鬼魂已經下手了。第二個人靈異部的鬼魂和人及時找到了，那個惡鬼見狀逃走了。第三個人……靈異部的鬼魂趕到的時候，那個惡鬼已經接近了第三個人，馬上就要附身了。

然而就在這時，惡鬼突然消失了！

那個無惡不作，連無辜人士都好不心軟地殺害的惡鬼居然在最後良心發現，執念消失了？更詭異的是，他們關押的這種無差別殺人的而惡鬼也都在那一日集體消失了，徹底減輕了靈異部的負擔。

當時的現象似乎只有執念突然消失這個解釋。但後來隨著靈異事件的統計結果出來，靈異部的人驚訝地發現，從那天起，這個世界上就再沒了那種可怕的因為仇恨、惡念而生的無差別殺人的鬼魂了。

後來誕生的鬼魂都是有仇報仇，只找那一個罪魁禍首的鬼魂，或者是因善念而生的鬼。

可能就是因此，張魯二才會聽到死的太慘的人會不產生鬼魂的說法。

因為那些死的太慘的人生前遭到了極為可怕的對待，死的時候情緒很可能會變得極端。死後便可能會變成那種無差別殺人的惡鬼，而近百年來這種惡鬼莫名消失了，就像是被禁止產生了一樣，所以那些慘死的人才不會變成鬼魂。

他們的統計數據也說明了這點。

更奇怪的是，在更久遠時代的時候，那時候雖然沒有靈異部，卻有一些描寫鬼神的書籍。那些書籍應該是古代人民的總結。但是能收集到的古代書籍中也是像靈異部統計的一樣：最初的古代是善惡鬼都有，但後來到了某一個時期後，人們的說法變成死前有善念的人會變成守護家宅的好鬼，死前帶有惡念的人則會直接下地獄，而不是變成鬼。

這就給了冷水心一個猜想：會不會出現所有的這些變化都是新世界系統的傑作呢？

要驗證這一點，只能找到一個可能變成極端的惡鬼的人，讓能最清楚地觀測到這些極端情緒和鬼魂的金屬人全程觀察、測試。

可到哪兒找這樣的人呢？

難道該極端點讓一個人慘死來觀察他死後的狀況？

這個想法剛在她腦海中浮現就被她掐斷了：她真是跟新世界系統打交道多了都變得想法有些極端可怕了。

其實實驗方法很簡單。這種對世間怨恨無比的人其實很多，其中一種便是世間大量存在的得了絕癥等死的人。這種人哪個世界都有，看著其他人都能那麽正常健康地活著，而他們卻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會產生怎樣可怕的情緒常人只怕無法想象。

冷水心遠遠地看著在私人病房裏的那個病人，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

這是她委托靈異部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的人。這個病人十分無辜，也不知道在哪兒感染了這種絕癥，哪怕政府有補貼、慰問，他現在也只能躺在那兒等死。在她隔著門看過去的時候，這個病人正將一個杯子砸向了看護自己的親人，並有氣無力地發著脾氣。

因為時日無多，他太過惶恐了，也太過不安了，所以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根據靈異部的調查，他屬於那種典型的自己過不好也不想別人過好的人。他之前還試圖在公共場去感染其他人，不然也不會被人限制起來了。這種人到死也不會產生善念，只會更恨這個世間的所有人，是冷水心最好的觀察對象。

而今天，就是醫生宣告他死刑的日子，也是冷水心讓金屬人實時檢測他的死亡、分析他死後可能會產生的惡鬼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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